holly32

【蝙超】锁链-10

第十章

 

 

 

 

这不可能。

氪星人没有“亲缘”的概念，相同姓氏对它们来说只意味着基因序列的相近和社会分工的趋同。

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

不不不，不可能。

但一些之前被忽视的细节开始重现、变得清晰，达米安突兀的要求、卡尔和乔纳森之间莫名的亲近和彼此关心、卡尔一心要留下来，甚至为此勉强自己变得顺从、乔纳森最近不同以往的活泼……

好侦探绝不会自我欺瞒，布鲁斯猛地站起身，乔纳森被他吓得打了个哭嗝。他严肃地看着达米安，伸手抱起乔纳森：“现在，跟我去实验室。”

小氪星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几乎是立时就打湿了布鲁斯肩膀处的衣服，乔纳森咬着嘴唇，不敢动也不敢问，脸涨的通红。达米安快步跟上，没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父亲……你吓到乔了。”

布鲁斯停住了脚步，他低低骂了一声，把乔纳森放下，语速极快地说道：“卡尔没事，只是需要治疗。”

乔纳森抿着嘴点头，眼睛里又泛出泪来。

布鲁斯却顾不得安慰他，转身就走，达米安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父亲，快速拍了拍乔纳森的肩膀后跟了上去。布鲁斯一边走一边吩咐艾斯把两个氪星人的资料全部送来，他步速很快，达米安要跑着才能跟上。男孩感受到了他的凝重，表情也严肃起来。

实验室已经被艾斯准备好，基因的对比正在进行当中，布鲁斯停在机器前，看着那个小小的进度条心乱如麻——他应该期待什么样的结果？

达米安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这个突然的行为提出任何质疑。布鲁斯侧头看了他一眼，拉过椅子把他放上去，自己也随便一靠，尽可能不要那么严厉地问道：

“达米安，这件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我需要你非常认真地回答我。”

他身体前倾，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达米安把双手握在一起，虽然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但是脊背已经挺了起来：“是，父亲。”

“为什么你会选择卡尔，”他深吸一口气，“或者说，为什么乔纳森选择了卡尔让我买下？”

达米安的脸立刻就白了。

“我……我看它好看，父亲，不是乔——”

哐！

布鲁斯一拳砸在桌子上，达米安立刻噤声。

“这很重要，”布鲁斯看着自己儿子睁大的眼睛，“达米安，这非常、重要。你可以理解这是命令。”

达米安的眼睛里闪过水光，但这次他答得很快：“乔，乔说它小时候见过一个奴隶，和它的姓氏一样，它很想念它。”

也就是说达米安不知道。

布鲁斯直起身，转过头看着快要走到尽头的进度条。

95%

他捏住自己的手指。

96%

他抿紧嘴唇。

97%

他攥成拳头。

98%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99% 

他屏住了呼吸。

100% 

 

 

艾斯温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这次他们两个人都听清楚了：

“基因检测已完成，建议结果：样本AB之间为父子关系。”

 

 

布鲁斯捂住额头，苦笑着呻吟了一声：“……真该死。”

达米安疑惑地看着他，不敢吭声。

布鲁斯深呼吸了几下，稍微把心里平静下来，才扭头看着保持刚刚姿势不敢动的达米安，他抹了把脸：“我刚刚让艾斯去取的卡尔和乔纳森的序列。”

达米安最开始没听懂，但等布鲁斯又回头看了一眼明示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差不多是跌下了椅子，他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直接吼道：“这不可能！父亲！”

“你自己看吧，”布鲁斯把屏幕让给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第二种解释，氪星人选择制造出来的基因组合配比率不可能达到亲缘认定这一步，它们……”

他停住了。

达米安刚好在这时回头，男孩明显还缓不过神来：“父亲，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布鲁斯苦笑，“这根本不该发生。”

“我们该怎么办？”达米安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他顾不得乔纳森是不是骗了他，只是想着眼下更重要的事情。“不能把它们给莱克斯，他会把它们拆了的，父亲。”

“没有人会把任何人交给莱克斯。”

布鲁斯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在达米安面前删掉了刚刚的那份记录。

“至于怎么办……我得想想。”

 

 

 

 

+++

 

 

 

 

腹部有些凉意，似乎正敞着口漏风。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坠在小腹，拖着身体向下，氪星人难受地挣动，抬起手想要推拒并不存在的重压，手里一空，卡尔惊醒了。

布鲁斯坐在床边，听到动静后抬头，他看上去比重伤才愈的卡尔还要憔悴，胡子都没有刮干净，脸色颇有倦色，唯独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卡尔。

“你醒了。”

卡尔点头，向下看去，自己肚子上完好无损，那些刻骨疼痛都像是梦境里的自欺。

“……克拉克。”

氪星人僵硬了一瞬，然后小心地放下手里的衣服，轻轻把被子盖好。

布鲁斯叹了口气：“克拉克·肯特，乔纳森告诉我了。”他观察着卡尔，尽可能把声音放柔和，“我都知道了，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卡尔抬起头，他的脸白的像油漆刷过，嘴唇却鲜红，看上去像一只濒死的吸血鬼：“乔在哪儿？”

布鲁斯向后仰，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挪开身体，椅子背后站着的乔纳森就展示了出来。男孩的眼圈还是红的，但是精神还算不错，卡尔放了点心，坐起身接住了扑过来的乔纳森。

“爸爸，”乔纳森亲亲他的下巴，“你好了吗？”

“我还好，”卡尔扯动嘴角，把心底的绝望压下去，温柔地笑起来，“只是生病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乔纳森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抱住卡尔的脖子，轻轻把额头靠在卡尔的脸上：“你睡了很久，我很担心。”

卡尔拍拍他的背，没有去管另一边的布鲁斯，只是专心地看着乔纳森的小脸：“别怕，”他的语气里甚至多了份悲壮，“我们不会分开了。”

他抱着乔纳森，一副不打算松开手的样子，看也不看旁的。乔纳森一脸茫然，但还是享受着这个迟到太久的拥抱，布鲁斯揉了揉眉心：“乔，你先去找达米安，我有事和你爸爸说。”

乔纳森答应了，他没太感觉出大人之间的暗波汹涌，只是还依着以前的习惯听话，推开卡尔就跳下床，临出门前又停住，小心翼翼地看着布鲁斯：“先生，您别欺负爸爸。”

布鲁斯抽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答应。

卡尔一直注视着乔纳森，听了这话才收回目光。

门自己关上了，这间卡尔没有见过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氪星人冷淡地把头扭向窗外：“你要问什么？”

“乔纳森是自然分娩的吗？”

“是。”

尽管有所预料，布鲁斯还是接受不了地摇晃了一下。

“他的妈妈是……？”

“人类。”卡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死了。”

“什么时候？”

“乔五岁的时候，为了保护他的身世，自杀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种人伦惨剧，显然已经是把苦难反复咀嚼多次，已经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卡尔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死亡还是被解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要问这些问题，但兴许是心如死灰，他反而多了点谈性。

“反正你也会查到的，”他仰起脸，“我可以回答你，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布鲁斯答应了。

“不要折磨乔纳森，我可以作为试验品，给那孩子个痛快吧。看在你对他还算不错的份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改了人称代词，也懒得深究。

布鲁斯愣了一下，点头：“如果的话，我不会让你们遭受任何非人待遇的。”

卡尔不信，不过并没有再强求。

“我，”他顿了顿，“我是一个自然分娩的氪星人。”

 

 

 

 

 

 

 

 

乔·艾尔是一个氪星beta级别的科学家，劳拉·艾尔是他的同事。

他们的等级不算高，时常会冒出不够理智的念头和想法，他们是不够纯粹、不够天才、凑活还能用的那一类家伙。氪星人制造同类，他们会留下天才和工蚁一样的庸者，更次的等级不会有机会活着走出培养仓。

氪星人的飞船在地球停靠，他们研究这颗星球的一切。乔和劳拉负责研究人类社会构成和繁衍。

没有人知道起因是什么。

也许他们两个人的基因里混进了早就被氪星人遗弃的繁衍组码。

也许是两位科学家研究人类过分投入。

也许是太阳和地球开的小玩笑，也许是新星球的某种物质改变了他们的身体……

 

反正，卡尔·艾尔出生了。

 

在劳拉意识到自己怀孕起，他们就制定了一个异常复杂的计划。乔提交了驻外研究的报告，又在全球各地挑选物色好了地方，劳拉研究出了一个短暂的屏蔽装置，能让她短时间摆脱氪星主舰的监视。

生育是混乱和不洁的体现。

氪星人不会允许这个未经编辑的基因混合物活着。

而乔和劳拉并不这么想。

 

 

卡尔出生在一个夏日傍晚，浅紫色的云为他遮住风雨，空旷的山野间收藏了他的哭声，地球温柔地接下了这个不知道是被祝福还是被诅咒的孩子。

乔和劳拉不能带走他，他们选择了一户人家，把卡尔送去。

他们是顶级的人类专家，乔纳森和玛莎·肯特在他们眼里就是两组清晰的代码，他们知道这两个人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是他们为这个孩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时候人类还没有从灭绝的恐惧中缓过神，亲朋全部死亡、接连两次丧子、离群索居的肯特夫妇藏下了这个氪星的婴儿。

玛莎把孩子抱着就不愿意松开，乔纳森举着枪送走了两个浮在空中的敌人。

我不在乎。玛莎轻轻哼着歌，她的丈夫正在她身边痛哭。我的克拉克是人类也好，是氪星人也好，他就是我的克拉克。

彼时，人类还在筹备着拼死一击，联盟还没有成立，肯特一家就这么养育了一个氪星人孩子。

 

 

 

 

 

“后来呢？”布鲁斯追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死了。战争结束，联盟要把所有氪星人登记，戴上手铐，爸和妈……不愿意。”卡尔不愿意多说，超级记忆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折磨，“我被莲恩家里买下，他们是爸妈的朋友，我还是能活得像个人。”

兴许他不就该活的像个人，不该像个人一样同别人相爱，卡尔的声音沉下去：“她怀孕的的时候，我特别希望她是出轨找了别人。”他红了眼睛，“我们那时候才十五六岁，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去医院检查，不能买相关的药物，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能相信一个外人。

卡尔事后都想不明白他们怎么真的就把乔纳森藏了五年。

五年。

布鲁斯点头，这样一切都对的上了。

“莲恩一家呢？”

卡尔摇摇头。

布鲁斯窒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挤出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他知道怎么对待一个缺乏情绪的奴隶，也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饱经不幸的同胞，却实在是无法面对这样一个被自己折辱过的……人。

卡尔放松自己重新躺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努力淡忘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和人类一起长大，小时候也曾想过自己无所不能，但是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他捂住胸膛，觉得心脏像瓷器一样，每一次搏动都破碎一点点。他蜷起身子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突然想起了那一抽屉的贝壳。

金绿色、粉色、亮黄色、墨绿色、黑色、银白色、粉白色、深红色……

他一个个数着，数完了一遍就再数一遍。穿着防护服的实验室人员和警察一直都没有闯进门，卡尔等待着，最后支撑不住地睡着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