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ly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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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也在那里更新
(不想再自我阉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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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超、damijon无差】锁链-12


第十二章

 

 

 

卡尔对音乐的印象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乔纳森非常宝贝的一套摇滚唱片,玛莎喜欢在给他洗澡的时候放着听,但那记忆已经模糊,卡尔只能想起一些人声嘶吼的片段。第二类则是近五年非常流行的电子乐,AI编排节奏、制造出击打音效,保证把每一个听众即时带入半聋的边缘。

而即使是以他这样粗浅的见识,卡尔也敢肯定一点:布鲁斯的演奏——

非常糟糕。

磕磕绊绊的节奏和强弱不一的声响像是两块并不贴合的拼图被硬挤在一起,不管布鲁斯在弹奏什么,他都把那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偏偏演奏者好像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享受地摇晃身子,卡尔进退不得,只好被迫听完了全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离开琴键,氪星人松了一口气,布鲁斯期待地看向他:

“你觉得怎么样?”

“……”

他的沉默被理解为了羞涩,布鲁斯合上钢琴的盖子:“如果你喜欢,可以来这里弹,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嗯。”卡尔强行忍住笑意,侧过头藏好已经翘起来的嘴角。

“我可以教你,”布鲁斯站起身,在父母死后他就没有碰过这架钢琴了,但今天是个合适的日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补充了一句,因为卡尔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阿尔弗莱德一直很希望他能重新坐在这个座位上,就像当年托马斯和玛莎还在的时候那样。有无数次布鲁斯都走到了琴边,但他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个老朋友,然后转身离去。他不想用新的记忆覆盖和父母一起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曾经,也是因为坐在那里的小男孩已经离去太久,布鲁斯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接受怜悯,独自一人又太过凄凉。

卡尔出现的刚刚好:他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可怜和同情,也没有感概和怀念。玛莎一直认为音乐该给人带来快乐——这架琴对他来说只剩下悲伤,对卡尔来说,却是真正的喜悦。

布鲁斯在提供一个选择,但他的眼神告诉卡尔,这其实是一个请求。

氪星人第一次窥见他的脆弱——就连自己的秘密也没能让这个男人失态,他却因为这个看不出特殊的钢琴流露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卡尔不能不好奇。

“好。”

他看着站在座椅后的布鲁斯,第一次发现人类要比自己矮一些。

布鲁斯甚至有些感激,他弯了弯眼睛,卡尔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

两扇门合拢地很快,神使鬼差的,卡尔回头看了一眼。布鲁斯正把手放在钢琴上面,他低着头,面容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在门缝消失前,他的嘴轻轻地动了几下,卡尔听见了叹息一样的声音: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

 

 

 

 

 

这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某种很严肃的约定。

第二天的上午,还在花园上空飘着的卡尔就接到了布鲁斯的通讯请求——他们给他了一个不记名的通讯装置——询问他何时打算去学习钢琴。

卡尔随口说他下午有空,结果晚饭后见到布鲁斯的时候,人类已经拟好了详尽的学习计划,顺便还给卡尔解释了为什么昨日的“表演”那么差劲:因为钢琴太久没有调音了。

“我已经把它调好了,”布鲁斯穿着正装,把装订好的“教材”递给卡尔,托马斯是个狂热的复古派,布鲁斯受他的影响,对纸张情有独钟,“不过今天,我们从识谱开始。”

他的工作室大的惊人,收拾出一小片空间充当教室并不是难事,卡尔发现他清洁了空气,所有脏兮兮的东西都被覆盖住,这里看上去简直是焕然一新。

卡尔稍微猜到了一些——也许这件事对布鲁斯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也许这是个好时候逼问或者拒绝他,人类一定会因此心碎的,但介于他之前对待卡尔的行径,谁也不能说他做错了。

布鲁斯小心翼翼地邀请他坐下,谨慎保持距离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笑,卡尔看着他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突然觉得“报复”索然无味起来。

“你昨天的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

布鲁斯有些尴尬:“请不要介意,我太久没有练习过了,它听上去不该是那样的。”

卡尔笑了一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回想着昨天那依稀的旋律,“我觉得它应该很好听,虽然不明显,但很有力量。”

人类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它原本是交响曲,是被后来简化为钢琴曲。”

“它叫《命运》。”

 

他们的教学没有什么目的,更像是两个乐曲爱好者的合作探索。卡尔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赶上了布鲁斯已经荒废太久的水平,与此同时,他也度过了原本该不知所措的初获自由的时光。

人类脖子上的指印渐渐变淡,卡尔也逐渐适应了全新的生活。

——起码看上去如此。

 

 

“今天不弹琴吗?”

布鲁斯从屏幕前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氪星人:“我基本上有把握瞒过乔纳森的手镯了,”他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卡尔,疲惫地揉揉额头,“只是还需要确定一些细节。”

“我能帮上忙吗?”

“事实上,有。”

“什么?”

布鲁斯转动了一下脖子,双手交握:“你现在能飞多高?”

据说刚到地球的氪星人最多只能飞到十米的高度,后来黄太阳让他们进化,在人类胜利之前,已经有氪星人可以飞行于百米高空。

卡尔身上的液氪并没有被完全清除,他小腿上的印记还在,布鲁斯只是让手镯里的氪石含量维持在最低而不会触发警报,他也不知道卡尔会恢复,或者说成长到哪个地步。

“我没有仔细测量过,”卡尔没怎么犹豫就说了实话,“但我能摸到最低的飞行轨道。”

140米。

布鲁斯难掩复杂,人类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来触摸天空,而氪星人只需要晒晒太阳就可以……

“别的方面呢?”卡尔没有抵触的情绪,这让布鲁斯松了口气。原本氪星人的恢复是该密切关注的,这也是对他的健康着想,但情况特殊,布鲁斯一直放任他自由活动。

卡尔干脆坐到他对面。

“我能听到整个城堡里的声音——假如我愿意的话,”氪星人不自在地说道,“再远就不行了。我的眼睛好像能加热物体,这是我昨天早上发现的。”因为游戏失利,他差点烧了自己的桌子。

布鲁斯一一记下:“会有什么不舒服吗?”

“最开始噪音很烦人,但我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其他的没有什么。我的力气变大了,但是我操纵自己身体的能力也在增强。我描述不出来——但就是,我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有神的存在,他们一定偏爱着氪星人。

人类尚且需要日复一日的锻炼来维持体型和控制力来防止身体各种问题的出现,氪星人却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布鲁斯收起感慨,关掉屏幕,看着卡尔邀请道:

“走吧,他们正在等我们。”

 

这场古怪的“仪式”只有四个人参加,卡尔目前只对布鲁斯比较信任,人类不想引起他的不安。

乔纳森晃悠着飞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想起了出生不久幼猫,他在看不见的台阶上走得磕绊,达米安仰着头,紧张到忘记控制音量。

“你别飞那么快!”

乔纳森笑嘻嘻地冲他做鬼脸:“别急!达米安,我等会儿带你飞!”

城堡背面草坪平整地像一块蛋糕,乔纳森没有飞过这么高,他惊叹地看着变了样子的一切,第一次意识到平时只能仰视的先生在这个视角下也不过是手臂那么大。

达米安渐渐跟不上他的速度,小氪星人像是入了水的鱼,飞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卡尔陪在他身边,达米安慢慢停住了脚步。

布鲁斯见状走到他身边,伸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他对这个相处还不到一年的孩子还没有磨合到特别熟悉的地步,比如现在,布鲁斯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明显不太高兴的达米安。

“父亲,”达米安扭头看他,“您为什么会允许他们这样?”

氪星人们和云在一起,遥不可及,几乎让人以为他们是自由的了。

“你没有反对我的提议。”

“是的,可那是因为我希望乔纳森高兴。”达米安说的很直白,“您没有那么在乎卡尔。”

好吧,不愧是我的儿子。

布鲁斯接受了这个尖锐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男孩绿色的眼睛半懂不懂地眨了眨:“这意味着母亲那里的氪星人奴隶也应当获得自由吗?”

布鲁斯下意识想要点头,随后又生生止住,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只是说道:

“这很复杂……达米安,这很复杂。”

乔纳森从半空中扑向自己的朋友,这场对话无疾而终,达米安是个足够聪明的孩子,他再也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

 

 

 

++++++++++++++

 

 

 

卡尔拼命地向前飞去,从足底向上延伸的酸重感让他想要尖叫,重力在捕获他。卡尔回头,看到了银色的机甲正在太阳下反光,迷彩不应该被轻易看透,但卡尔看清楚了里面的人——

是查理。

买下他的奴隶商人。

撕裂的痛苦从尾骨处炸开,卡尔感觉到了面部的潮湿。恐惧让他又有了力量,他向前飞,然后一头撞在突然出现的飞艇上。

有温热的液体倾倒,卡尔迷茫地抬头,看到了胸口漏着风的露易丝。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布鲁斯起身放下手里的工具。卡尔正坐在桌子边不知所措,人类故意把脚步踩的很响,给氪星人整理自己的时间。

“我睡了多久?”

卡尔放开攥着衣角的手,勉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他记得自己临睡前布鲁斯正在弹奏《月亮河》,他们练这首曲子有些日子了,卡尔不怎么出错,但布鲁斯在韵律方面更有心得。

“不到二十分钟。”

布鲁斯递给他一杯水,看着他喝了一大口,冷不丁地问道:“你上次睡觉在什么时候?”

卡尔舔了舔嘴唇,摇摇头。

睡眠是一种极好的恢复倦怠、保养身体的途径,黄太阳把氪星人对睡眠的需求缩短到了一天三小时左右,但他们依然需要休息,才能保证更好的工作状态。

“……让乔纳森陪陪你吧,”布鲁斯已经摁上了手腕的通讯器,“达米安那边我会——”

卡尔拉住了他的手。

这是他们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两双深浅不一的蓝眼睛在很近的距离里注视的彼此,布鲁斯抿起唇,竭力放松着反射性紧绷的身体。

“不。”

卡尔放开他的手,人类微凉的体温留在掌心,氪星人不自在地握拳。

“小孩子很敏感,乔只会察觉到我的恐惧,那会让他也不安起来。”他安抚性地笑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手镯看不到多少绿色,只剩下光秃秃的音色,那种妩媚张扬的美感不再,只剩下一截显得格外消瘦的腕部。

 

 

 

卡尔不喜欢黑夜。

这是他来到韦恩城堡后才发现的,“喜欢”是一种很奢侈的权力,它需要自由作为前提。

白天,他可以见到乔纳森,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弹琴,可以吃东西,还可以看书和学习。

但是当夜色降临,能带来温暖和活力的阳光褪去。他孤身一人呆在过于空旷的房间,那些藏在心底的人和事、那些曾经发生在黑夜的痛苦和绝望,就一起涌上来,把白日的美好全部化为泡影。

卡尔不敢入睡,他不知道再次醒来会面对什么。他不知道布鲁斯的仁慈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联盟的疏忽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乔纳森残酷的外界真相,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个可能会遭遇他所经历一切的孩子。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层林上方的弯月,始终没有闭上眼睛。

被他放在卧室外面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来,卡尔立刻翻身坐起来,他警觉地打量着四周,赤着脚下床推开门。

【布鲁斯:我在门外。】

卡尔茫然地打开门,看见显然很是局促的布鲁斯。

“乔纳森出事了吗?”

“不,”人类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是来找你的。”他看了眼卡尔,显然很怕他误会,“……我们可以聊聊。”

卡尔没有动,“我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太困了。”

“当然,”布鲁斯显然已经后悔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信任我才睡着的,就只是——”

卡尔后退了一步。

布鲁斯止住话头,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卡尔看着他的背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推着,抬脚追了出去。

“等等。”

他们隔着两米的距离,被苍白的壁灯映出了最脆弱的模样。

“进来吧,”卡尔扯出一个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笑容,“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他的房间也是套间,卧室只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小客厅干干净净,布鲁斯扫过这个像是没有人住的地方,坐在了离卡尔最远的一个沙发上。

“你要喝点什么吗?”

布鲁斯要了一杯茶。

艾斯尽职尽责地送上杯子,卡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双腿蜷起来抱在胸前。

人类果然全当什么都没看到。

碧色的细长叶片在热水里舒展,布鲁斯喝了一小口,听到氪星人问道:“你想聊什么?”

“这取决于你,”布鲁斯放下水杯,“一般人在你的处境会有很多疑惑,但你好像只是接受了。”

卡尔挑起眉:“我问什么都可以?”

“回答权在我,”布鲁斯歪了歪头,“但我保证,只有很少的问题不能被回答。”

“唔。”

人类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结果发现卡尔只是睁着眼睛注视着墙角,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布鲁斯于是无措起来——他还没有遇见过对他不好奇的人,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无所求的人交流。

“我……”

“妈说她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布鲁斯闭上嘴,卡尔于是继续说下去,“他们不亲密,甚至不能算是熟悉。他们都去了大城市,妈说,他们不喜欢家里千篇一律的景色。”

“亲人是很奇怪的存在,在的时候觉得理所应当,甚至会有些厌烦,等失去了,又觉得简直像是被生生剥下一层灵魂。”

“美洲不是第一波面对病毒的地方,很多人在得知消息后选择自杀,也有很多人坚信自己会是幸运的八十分之一。妈什么也不信,季风来的那一天,她和她的父母一起躺在地板上入睡——”

“只有她一个人醒来了。”

“妈去了大都会。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乡下,但她就是靠着一张地图,经过路上倒伏的尸体,找到了大都会。”

卡尔又开始沉默。

布鲁斯轻轻地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卡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妈从来不肯讲完这个故事。”

“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睡前故事,甚至要比爸的打猎还要讨厌。它没头没尾,不精彩,太平淡。”

“但是它总在我以为已经忘却它的时候蹦出来,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总是想着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像是某种酷刑,不惨痛,但是消磨意志。

“她很勇敢。”布鲁斯说的很认真,“那个时候,很多人直接疯了,还有人自杀,你的母亲,她一定很勇敢。”

他犹豫着,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的父母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其实明白妈妈手上的痕迹意味着什么。”他避开了卡尔惊讶的目光,“妈妈是为了爸爸,后来还有我,才活下来的。”

“她很勇敢。”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卡尔回了声淡淡的“谢谢”。

“你和她一样勇敢,”布鲁斯站起身,走到卡尔身边蹲下,“害怕很正常,卡尔,拥抱新的生活需要莫大的勇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穿着全套的正装,眼睛被领带衬得格外剔透,灯光眷顾他的颧骨和额头,浓密的睫毛只留下了浅而淡的投影,像是两只灰色的燕子掠过晴空。

人类的鼻息轻轻地打在他的睡袍边缘,有温热须臾之间变成凉意,柔软的布料轻轻晃动,卡尔没有拒绝他伸过来的手。

他的手指被布鲁斯带着放在了人类的颈部,那块脆弱的骨头正在因为说话而震动,血肉的温度很快暖热了氪星人的指尖,卡尔把手向前伸去,直到全然贴上那块搏动着的肌肤。

“你可以杀死我,也可以伤害我,”布鲁斯专注地看着他,“你可以随时拒绝你不想要的一切。”

 

“卡尔,你安全了。”

 

就像是有一阵风带着种子、水汽和温暖刮过荒原,卡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地核深处开始奋力挣扎想要破土而出。

他们保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直到氪星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卡尔不好意思地微笑,看着布鲁斯站起身,却又因为手心里蓦然消失的热度有些难受。

“你要走了吗?”

布鲁斯的身形停顿了一下,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我可以让艾斯把我的睡衣送过来。”他打量着沙发,“这个沙发其实可以展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当时图好玩买下来的。”

卡尔松了口气,起身看着他把沙发变成了一张单人床。

“晚安?”

他在卧室门口试探地说,得到了布鲁斯几近无声的回应。

氪星人合上门,躺回床上。人类的呼吸声平稳绵长,像是一首过分规律的歌,卡尔闭上眼睛,在数到第一百九十二次心脏搏动时睡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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