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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超、damijon无差】锁链-11

第十一章

 

 

卡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新房间里床正对着落地窗，一寸寸延伸的阳光捂热了氪星人的身体，他翻了个身，彻底清醒过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不知名鸟类的叫声不时远远传来。卡尔缓慢地下床挪到窗边，花园里的玫瑰盛开依旧，在暖橘色的光里妖娆富态。

世界平静、安然，就好像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卡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有一道泛白的伤口，硬硬的，膈手，让他找回了现实的依凭。人类没有把他送走，他活下来了，可是乔纳森……！

他奔向门外，差点和走廊里的女人撞个满怀。

卡尔低着头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艾琳娜·哈格放下摸向腰间的手，她打量着这个慌张失措、嘴唇都在小幅度颤抖的氪星人，布鲁斯的话从心里滑过，她叹了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卡尔明显意外极了，他吞咽了一下，迟疑着抬起头：“我想找乔纳森。”

艾琳娜点点头，转身示意他跟上：“达米安少爷这个时间应该在训练场。”

“……谢谢。”卡尔的声音不大不小。

人类已经过了能被称赞美貌的年纪，脸上的伤疤恐怖丑陋，但也许是她一直笔挺的腰和抬高的下巴，卡尔并没有很害怕她。主人的骄傲对于奴隶来说是一种仁慈，那意味着他们不会为了取乐和自我满足而折辱别人。

训练场在城堡的下方，和地面上方大气精致、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温馨的格调比起来，这里就冷硬了许多。

没有复杂的构造，地下的世界可以说是一览无余。昂贵的神经接入模拟器摆放在墙边，相邻的是几个卡尔不知道名字的器械。紧接着是武器、装备和衣服。在训练场的最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擂台。

噗。

咚。

乔纳森的痛呼声在空旷的地下回荡。

“拿起武器，乔，你太懈怠了。”达米安的声音很兴奋，听上去不像个孩子，张牙舞爪的自信和对胜利的渴望让他突然变得极具压迫感。

乔纳森擦了擦嘴角的血，翻身站起来，他没有回应达米安的挑衅，而是直接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他的步伐很沉重，卡尔看得出来，这是手镯把他的身体素质调整到普通人类时会有的反应。

柔韧的钝剑击打在身体上发出了或清脆或沉闷的声响，乔纳森没有带任何防具，他身上很快出现了斑驳的青紫和红肿。

在卡尔忍无可忍要踏出那一步之前，艾琳娜出声打断了他逐渐炽盛的怒火：“大公知道你出来了，他要见你。”

卡尔不做声地跟着她离开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金属和汗泪的咸味远去，他被带到了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

如果卡尔不是正沉浸于愤怒、愿意细心观察的话，他会发现布鲁斯很紧张和局促，尽管不明显，但正在轻轻拍打膝盖的手指已经足够泄露男人的情绪。

“请坐。”

布鲁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双手合拢。

“你想要什么？”

卡尔站在原地，他所有的秘密都对对方知晓，氪星人不再有伪装自己的必要。

布鲁斯垂下眼，没有进一步强求。

“什么都可以，”卡尔麻木地说道，“不用玩这种礼貌的把戏，我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我会配合随便什么实验，摘除器官也可以，机械改造我也愿意配合。我不介意当你的宠物、玩具，我也不介意被很多人一起使用，我身体很好，什么都能接受。”

“只要你放过乔纳森，或者直接杀死他——”

他突兀地停住，布鲁斯抬起头。

“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卡尔的头脑从未这么清晰过，前半生须臾的快乐、充斥整个人生的躲躲藏藏、被折磨和凌/辱的漫长时光，这些日子摇晃着走过他的眼前，记忆里的那张脸慢慢变成了乔纳森。

他终于明白了辛迪为什么会那么做。

——如果这是他能为自己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那他也愿意。

氪星人的眼睛瞪的很大，嘴唇在不自觉地轻颤，布鲁斯看着他惨白的脸，猜到了他的意图。他无声地叹息，为了自己竟然让对方害怕不安到这个程度——

“你想杀死乔吗？”

卡尔猛地抖了一下。

他又被看穿了，卡尔慢慢地耷拉下肩膀，嘲弄地看着人类：“你不会让我见他了。”他摇摇头，不在乎地坐在沙发椅上。

布鲁斯坐直了身子：“克拉克——”

“别叫我那个名字，”卡尔冷漠地说，“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吧，主人。”他把最后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布鲁斯让步了。

“卡尔，”他顿了顿，“我不会摘除你的器官，也不会把你投入实验或者再像以前那样使用你。”布鲁斯有些别扭，但还是坚持说完了，“我之前不知道……我不会再那么对你了。以后，起码在这里，你和乔纳森与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区别。”

在卡尔昏睡的时候，布鲁斯已经做了完备的调查，他甚至去了莲恩家曾经的住址一趟。卡尔没有说谎，一旦知道真相，有太多的蛛丝马迹都可以印证他的故事。

一个被人类养大的氪星人，还有一个混血的半氪星人……

布鲁斯不能、也不可能把他们当作宠物。他们是人，布鲁斯就会给他们应有的待遇。

卡尔没有反应。

“你不相信我。”布鲁斯苦笑，他从刚刚起就把自己的目光谨慎地停留在卡尔的眼睛上方，但显然，氪星人对他做出的有关尊重的尝试并不感兴趣。

“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能让你见乔纳森了，我不能让你伤害他，做出会让所有人后悔的事情。”布鲁斯没有勉强，“除此之外，你在这个城堡里有你的自由。”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在卡尔还是不打算开口的时候站起身。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氪星人叫住他，目光里有不解、不信任、还有迷茫和痛恨。

“信念说起来太虚伪，卡尔，但人类的确是会被看不见的东西所驱动的，”布鲁斯回答地很认真，“我的行为本身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卡尔一直没有弄懂这句话。

布鲁斯所说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真的，他住在二楼一间独立的房间里，穿的衣服也和别的人类一般无二。这座房子里的所有人对他都彬彬有礼，布鲁斯很少出现，每一次出现都会离得很远，就好像他的靠近会让卡尔灼伤一样。

卡尔试着去了花园、训练场，还让艾斯给他念最新的新闻。没有任何人出现阻止他“正常”的举动，也没有任何惩罚降临。

只有一次，卡尔想要登上飞艇，布鲁斯出现给他解释了“手环默认不许氪星人单独出行”的无奈。

除了不能见到乔纳森，卡尔几乎是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卡尔去找了布鲁斯。

他们站在卡尔被买下后第二天就到过的房间里，人类依然穿着有很多口袋的奇怪衣服，身上的污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但卡尔已经不再像当时那样恐惧和胡思乱想，他甚至摸了摸那些奇怪的工具，听布鲁斯给他介绍。

“……用来剥除电线头部的表面绝缘层。”布鲁斯摘下手套，颇为放松地靠在台子上。

“嗯。”

“还想听我继续讲吗？”

“不了。”卡尔高估了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兴趣。

布鲁斯并不意外，他笑笑，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坐吧，喝水吗？”

卡尔摇摇头，他还是有些紧张：“……我想见乔纳森。”

“嗯，”人类的平淡缓解了卡尔的忐忑，“我可以理解为你开始愿意相信我了吗？”

“……”

“卡尔……”

“你不知道自己在要求我做到什么，”氪星人捏着自己的指尖，语气有些冲，“我不会伤害乔纳森的。”

一个无法反抗的奴隶该怎么去信任一个能对他为所欲为的人？

那不是信任。

那是屈服。

卡尔不可能把身心交到另一生物手里，他是被作为一个独立人格养大的，他的灵魂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不知道布鲁斯是不是明白了他的话，人类沉吟了一下，走到一旁的屏幕前。

“我原本打算晚点再告诉你的，”布鲁斯伸展了一下胳膊，他开始紧张，“不过既然你来了……”阿尔弗莱德不赞成他的决定，但布鲁斯认为值得一试，这个房间很安全也很隐秘，也有预备着的简易医疗舱。最重要的是，卡尔的防备如果不快点解决，他迟早会伤害到自己的。

卡尔敏感地意识到了，他抬起胳膊，看见手腕上环状物的绿色正在变淡。

“你做了什么？！”

布鲁斯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就好像是脱下了十万斤重的重担，又好像是冲破了一直包裹自己的蛹衣，蝴蝶振翅羚羊高跃，卡尔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他心念一动，已经出现在了布鲁斯头顶上方。

“卡尔，控制住自己，”人类克制着转身逃跑的冲动，“那是你的力量——”

咚！

布鲁斯根本没有看清氪星人的行动，他们一起出现在墙边，卡尔捏着布鲁斯的脖子，人类的脸几乎是立刻变得紫涨。

他放开了氪石的限制，氪星人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心脏从未如此强劲地搏动过，肋骨都被拍打地生疼。无处不在、流转不息的力量让卡尔慌乱又满足，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托起整个地球！

人类脆弱的喉骨被他捏出了细纹，卡尔用X视线看的清清楚楚。布鲁斯没有反抗，他轻轻地把手搭在卡尔的手臂上，已经说不出话来。

别这么做——

想想乔纳森——

卡尔第一次认真地看清楚了他的长相，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正在竭力传达出安抚。充斥整颗心的狂乱和报复欲渐渐平息，卡尔松开手，任由他跌坐在地上。

 

人类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了很久，卡尔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差点染上鲜血的双手。

“为什么还不让我变回原本的样子？”卡尔看着扶着墙喘息的布鲁斯，问道。

布鲁斯只是摇头。

他的喉咙很痛，肺和胸腔都想被火烧过一般。刚刚那一瞬间的惊恐让他流了一身汗，现在肌肉还在酸痛。坐在机甲里和直面危险的感觉犹如天壤，布鲁斯拍开医疗舱躺进去，没有去管卡尔的反应。

骨裂的修复只需要十几分钟，布鲁斯很快重新出现，他并不意外看到卡尔还在原来的位置呆着。氪星人看到他，不知所措地站起身：

“你……”

“不会死，”布鲁斯的声音还是有点哑，“你怎么还在这儿？”他明知故问。

“我还能去哪儿？”卡尔泄气地说道，“难道我应该杀了你们这些对我好的人，再出去被其他人类打死？”

布鲁斯扯了扯嘴角：“乔纳森的手环和你不太一样，瞒过他的手环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在哪儿？”

“达米安的房间，让艾斯带你去就行。”

卡尔转身就想走，却又在门边停下：“我打你的儿子你会生气吗？”

布鲁斯被呛了一下：“……达米安怎么你了？”

“他打了乔纳森。”

布鲁斯立刻就想明白了，他觉得可笑：“那只是训练，如果乔纳森够强，挨打的会是达米安。”

卡尔半信半疑，但他现在愿意相信布鲁斯。

“还有，”人类最后叫住他，“我和阿福打了个赌，”

卡尔已经半推开门，疑惑地回头看他，布鲁斯压低眉毛，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微笑：

“……别让我赌输了，卡尔。”

 

 

 

++++++

 

 

 

达米安的房间在顶层，卡尔是飞过去的。

乔纳森赤着脚跑来给他开门，达米安捧着书坐在窗台上，一副明明在意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时偷看他们一眼。

他看上去真的不错，之前卡尔看见的伤痕也早就全无踪影，乔纳森坐在他怀里说了一大堆话，末了才问道：“克拉克，你感觉好吗？”

他问的自然是飞起来、毫无束缚的感受。

克拉克想了想，说了自己最直观的第一感受：“很轻。”

“很轻？”

“就好像……你之前穿了很多很多层衣服，然后突然就脱掉了。”他刚刚在走廊里没忍住还翻了两个跟斗，“或者就像是被养在油里的鱼，突然回到了海里。”

卡尔其实还没有消化自己身体的改变，他笨拙地给乔纳森讲述着自己的仅有的感受。

达米安嫌弃地皱起眉，耳朵却竖了起来。

“哇哦。”

乔纳森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

“克拉克，”他小声地说道，“先生说我可以叫你爸爸，他说被别人听见也没关系，他有办法。”他把脑袋放在卡尔的肩膀上，“是真的吗？”

卡尔已经很久没有离他这样近了，抱着乔纳森根本不舍得放手，他揉揉男孩留长的卷发：“……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力量让他在孩子面前多了点自信，卡尔还不太习惯，但乔纳森显然更开心了。

他们聊了很久，最后是达米安上课的时候到了卡尔才离开。他不清楚布鲁斯所谓的自由有着什么样的界限，但他很确信带走乔纳森不在其中。

他迟疑着在走廊里飞来飞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布鲁斯所在的房间。

人类的心情还算不错，脖子上的指痕很明显，卡尔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布鲁斯察觉到他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还略带刺痛的伤口，没有说什么。

“你……还好吗？”

“好。”

布鲁斯挥挥手里的扳手，继续他的“工作”。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这里，他四处看看，最后走到了第一次来就引起他注意的“武器”旁边。机器沉默地趴伏在墙边，流畅的线条水一样倾洒于地面，它很优雅，带着致命的魅力。

黑色的外壳光可鉴人，卡尔探头看着倒映出的自己，伸手轻轻放在上面。

一个完整的指纹被留在了上面，卡尔有些慌张，他正想拿衣角擦掉这个“犯罪痕迹”，就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这是钢琴。”

布鲁斯走到他身边站好，伸手抬起阶梯状下层的盖子，露出里面挤在一起、排列整齐的白色长条。

“一种古老的乐器，”他脱掉了手套，手指轻轻用力，一阶清脆的音符突兀地蹦到空气里，吓了卡尔一跳。“想听听吗？”

他的神色有一种沉浸于怀念之人才会有的静谧，卡尔犹豫着点了点头。

 

 

 

TBC